揭秘《国家宝藏》中的'彩凤鸣岐'琴背后的故事

发表时间: 2018-01-27 13:11

本期,我们来穿插着讲一讲即将在央视二套《国家宝藏》栏目上演的,浙江博物馆镇馆之宝——唐琴“彩凤鸣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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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 笔者现场拍摄

“彩凤鸣岐”琴,通长124.8cm,额宽16.3cm,肩宽18.8cm,尾宽12.5cm。

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 笔者现场拍摄

最厚处为5.4cm。

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 笔者现场拍摄

岳山高1.3cm,厚0.9cm。承露宽1.5cm。

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 笔者现场拍摄

龙龈宽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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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池长21.8cm、宽2cm。凤沼长11cm、宽2cm。龙池、凤沼具为类长方形,上下两端均做微弧。纳音宽而不高,中部微凹。池沼内侧以木加厚,厚度为1.5cm。琴身两侧边沿以大小不同弧线相连,作云状起伏,犹如天际连绵不绝之云霞,故此款琴式名为“落霞式”。

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 笔者现场拍摄

此琴琴体浑厚,琴背微凸,三四徽间为最宽处。琴背栗壳色漆为原髹,琴面与侧墙后髹朱漆,朱漆为修琴时所补。

纯鹿角灰胎。从琴面漆灰剥落处,可见较厚瓦灰,而琴面弦路处全无断纹,疑似杨氏重修时将原有漆灰磨去,后补之瓦灰。

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 笔者现场拍摄

琴面第一徽至第十徽位处,隐约可见大于现有琴徽尺寸的圆形痕迹,似为原有琴徽之尺寸,现有琴徽疑为杨氏重修时所装。

琴面弦外断纹隐约可见,于第三、四、五徽弦外部分,隐现类似梅花瓣之小圆圈断纹。弦路两旁隐约可见极细“牛毛断”(杨氏谓之“冰裂断”)。琴底遍布细密之“冰裂断”兼“小流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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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凤鸣岐”四字位于岳山下9cm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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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彩”字为5cmX3cm以外,其余三字约为4cmX3cm。龙池之上下左右,遍布寸许行楷题识铭刻。

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槁木奇功》

琴底自轸池向龙池方向有一道长约14.5cm之朱漆修补痕迹。

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槁木奇功》

自龙池底部至凤沼顶部有一道长约22cm厘米之裂痕,自凤沼底部至龈托有一道长约11.5cm之裂痕。

图片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槁木奇功》

原琴入馆前弦轸俱失,雁足及内侧托尾、内侧冠角连同部分琴面业已损坏,破损处长约8cm,宽约4.2cm。现状为修补后之状态。(修前原貌可参见浙江省博物馆《槁木奇功》) 丝弦及硬木轸足为后配。

“彩凤鸣岐”一词,出自《国语》卷一“周语上”:“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 韦昭 注:“鸑鷟,凤之别名”。

岐山,在今陕西省岐山县北。相传周古公亶父迁此而兴。后以“鸣岐”谓吉祥之兆。

此琴原为道光帝宠臣、定慎郡王载铨宝藏于自家“行有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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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载铨(1794-1854),清宗室,满洲镶红旗人。乾隆帝在世所见几位玄孙之一,为定安亲王爱新觉罗·永璜曾孙,爱新觉罗·绵恩孙,爱新觉罗·奕绍长子,初封二等辅国将军,三进封辅国公,授御前大臣、工部尚书、步军统领,袭爵。封号定郡王。室名“行有恒堂”、“恒堂”、“世泽堂”。

庚子年六月初(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将定府收藏劫掠一空,“彩凤鸣岐”琴亦随之云散。

十数年后,此琴为“民国第一琴人”、“九疑琴派”创始人杨宗稷以重金自一小女子手中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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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稷(1863-1932),字时百,自号“九疑山人”。湖南省宁远县清水桥人,清末民初著名琴学大家。是当时公认的琴学宗师,被雅称“民国第一琴人”,著有《琴学丛书》四十三卷。晚年于京城开设“九疑琴社”,授徒百余人。近现代著名古琴大师管平湖、杨葆元、关仲航、李浴星诸位先生,均为杨宗稷先生入室弟子。

距庚子兵乱二十年后——庚申二月某日(1920年),时袭封定郡王的朗贝勒,于嶽云别业(今陶然亭公园)悼念已故吏部尚书张百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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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毓朗(1864年8月27日-1922年12月14日),即多罗敏达贝勒,同治三年(1864年)七月廿六(8月27日)生。字月华,号余痴,别号余痴生。晚清宗室、大臣。清高宗爱新觉罗·弘历六世孙,定安亲王爱新觉罗·永璜五世孙,定慎郡王爱新觉罗·溥煦之子。光绪十二年(1886年)封三等镇国将军,三十三年(1907年)袭多罗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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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百熙(1847—1907)字埜秋,一作冶秋,号潜斋,谥号文达。湖南长沙沙坪镇人,清末重臣,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前身)创始人,著名教育家、政治家,戊戌变法的主要支持者。曾任礼部、户部、吏部、刑部、工部、邮传部尚书,学务大臣、政务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官制编纂大臣、顺天府尹、钦差头等专使英国大臣,多有政绩。

偶遇杨宗稷于园中抚《平沙》曲,笑谈间与杨宗稷言及:“初余家有古琴,制独钜,朱漆斑剥。声沉着,不似他琴作三弦音者。背镌‘彩凤鸣岐’四字,琴身中镌‘大唐开元二年雷威制’。庚子之乱,此琴并钞本《隣鹤斋琴谱》皆为人掠去”。

杨宗稷听闻大惊,慌持一琴来示,半褪琴囊视之,果真定府旧藏“彩凤鸣岐”。朗贝勒亦惊叹,并言:“徽轸如故,而色少退矣”。乃以言相告曰:“定慎郡王旧藏百余琴,庚子散失,此为第一”。杨宗稷闻言大喜,遂以此琴为最宝。

时隔一年,诗人杨懿年与杨宗稷同居法源寺。听闻此事,顿觉神奇,并为此琴作七言诗一阙,以言其美。

杨懿年,字意箴,贵州人,清诗人。清末曾参加天津城南诗社。

杨氏忆及旧事,颇有感怀,并将此段佳话同刻于龙池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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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刻:“庚申二月,与朗贝勒公祭长沙张文达公扵嶽云别业。贝勒见此云:‘定慎郡王旧藏百余琴,庚子散失,此为第一’。因赠长歌有:‘曾存定府先人言,我持此琴三叹息’之句。定府琴有名于时,识之以告来者”宗稷再题。“下刻“时百”印一方”

左刻:“禅寮花落画愔愔,猿啸龙吟万籁沉。定府旧藏真第一,曲终人远晚烟青。” 辛酉上已,为时百先生题,杨懿年时同居法源寺。

杨氏以重金初得此琴之时,借由木质、声音、断纹及腹内所镌“大唐开元二年雷威制”款,判断此琴为唐代“雷公琴”。他在自着《琴话》四卷中写到:“唐琴不易得,唐雷威琴尤不易得,当时所称‘雷公琴’是也”。其喜悦之情难以言表,遂作长歌一首以旌之,刻于龙池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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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歌曰:“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独称雄。戊日设弦已施漆,信有鬼斧兼神工。选材酣饮冒风雪,峨嵋松迈峄阳桐。吴越百纳云和样,春雷犹见宣和宫。灵开村中八日合,杂花亭畔余仙踪。秋堂忘味成雅器,雾中山远闻霜镛。徽弦一泛山水深,率更妙墨留池中。伏羲样剪孙枝秀,徐浩题字石经同。嗟予嗜琴已成癖,京华十稔搜罗穷。良材入手惊奇绝,物萃所好神亦通。开元二年题名在,千二百载刹那空。落霞仿古神女制,如敲清磬撞洪钟。成连子期不可作,曲终目送冥冥鸿。会当嵌金字刘累,常恐风雨随飞龙。”

款署“开元后二十甲寅,‘荷花生日’,九疑山人杨宗稷自题”

细读此长歌,熟知琴学者,便觉此二十八句,乃遍引诸多典故藏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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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句“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独称雄。”

其中的“雷公”、及“蜀中九雷”均出自以下典故:

《清秘藏》卷下《叙斲琴名手》:斲琴名手,汉蔡邕,后隋则赵取利,唐则雷霄、雷盛、雷威、雷珏、雷文、雷迅……望皆其选也。

《东坡志林》:“唐雷氏琴,自开元至开成间(713-840年),世有人…”

陈拙《琴书》:“明皇返蜀(756年前后),诏雷俨充翰林斲琴待诏,父子工习,三世不绝…”,“又有雷威、雷俨,或云‘霹雳手’,皆雷氏一门也”。

《乐府杂录》:“贞元中(约794年)成都雷生善斲琴,至今尚有孙息不坠,其业精妙,天下无比也”。

从上述记述可知,四川雷氏斲琴,前后三代人,计有雷绍、雷霄、雷震、雷威、雷俨、雷文、雷珏、雷会、雷迅九人,世称“蜀中九雷”。其斲琴自开元起,至开成止,历经120多年。雷氏所斵之琴名满天下、雄极一时,世代为琴家所宝。其中又以雷威所斵之琴为最,世称“雷公琴”。

而九疑宗师杨宗稷此二句之意,则专指这张“彩凤鸣岐”琴,为雷威所斵,殊为难得。

第三、四句“戊日设弦已施漆,信有鬼斧兼神功”

乃出自《贾氏说林》所记:“雷威斲琴无为山中,以指候之,五音未得。正踌躇间,忽一老人在旁指示曰‘上短一分,头丰腰杀。己日施漆,戊日设弦。则庶可鼓矣’。忽不见。自后如法斵之,无不佳绝,世称‘雷公琴’”。

“戊日设弦已施漆”一句,便是“己日施漆,戊日设弦”演变而来。古琴在斵制过程中,尚未髹漆之前,有经验的制作者会预先在木胎之上装好琴弦,试一试共鸣箱体的大致情况,检查一下声音的均匀程度,有无“三虚四实”之病,以便补救。使之在制成之前,声音就可以达到比较理想的水准。故而有先装琴弦试音,后施灰髹漆之法。

按天干十二字“戊”在“己”之前,所谓“己日施漆,戊日设弦”,就反映了先装弦试音进行调试,后再施灰髹漆的斲琴过程。这也是雷威斲琴无不佳绝的原因之一。

由于“忽一老人在旁指示”和“忽不见”二句,雷威斲琴之法遂被后世视同“神授”,所以杨氏才有“信有鬼斧兼神功”之句,以言其所藏“彩凤鸣岐”琴制作之妙。

第五、六句“选材酣饮冒风雪,峨嵋松迈峄阳桐”

出自《琅嬛记》:“雷威斵琴,不必皆桐,遇大风雪独往峨眉酣饮,着蓑笠入深松中,听其声连延悠扬者伐之,斵为琴,妙过于桐。

按制琴之材,古有“面桐底梓”之说。历代斫琴家,多以桐木为材制作古琴的面板。所谓“峄阳桐”,语出《书经·禹贡》“厥贡惟土五色,羽畎夏翟,峄阳孤桐,泗滨浮磬,淮夷蠙珠暨鱼”。孔安国注曰:“峄山之阳特生桐,中琴瑟也”。后“峄阳桐”也指代精美的古琴。

从上引“入深松中”句看,雷威似以“峨嵋松”来斲琴。但传世的雷氏琴中,却从未出现过以松木制作之琴。

按松木纹粗多脂,且多节疤。雷威乃一代名手,显然不可能选用不适宜制作乐器的材料用以斲琴。

在峨嵋山生长的高大乔木中,有松科的云杉,此木纹细而质松,耐久不蛀且富有弹性,为制作乐器之材。

云杉本属松科,其枝叶及常青的特点与松树极为相似,疑古人未加详察,误以为松,故有峨嵋松制琴之论。

杨氏既熟知雷威以“峨嵋松”斲琴之典故,又在自着《藏琴录》中言:“破修古琴数十,其中杉制者竟居十之三四,...最著名大家所制之琴皆用杉…”。

虽然现有材料均为言及“彩凤鸣岐”所用之材,但就以上文字可以推论,“彩凤鸣岐”应为杉木所制,故而杨氏才有“峨嵋松迈峄阳桐”之句。而以杉木制琴,也是“雷公”琴的特点之一。

第七、八句“吴越百衲云和样,春雷犹见宣和宫”

出自《云烟过眼录》:“吴越王宫百衲,雷威琴,极薄而轻,异物也”。“李公路所藏雷威百衲琴,云和样,内外皆细纹,腹内容三指…”。又有:“百衲,雷威作,表里皆漆。吴越重修,恐即李公路者”。

按“衲”是几经缝补的僧袍。所谓“百衲”,乃言其补缀之多。

传世古琴中,有以若干六边形小块木材作“龟背状”,拼缀而成的材料所制成的古琴,《琴史》上称其为“百衲琴”。有些琴则是在音孔处以“刻纹添漆”法做成“百衲纹”的装饰,并非通体以小木块拼缀成的。这一类的琴,也被统归为“百衲琴”类。

“春雷”琴,相传为雷威制,其可考文字见于《云烟过眼录》:“古琴绝品,皆聚于宣和,后归之残金,今散落见存者如‘春雷’,蜀人雷威作,赠傅初庵,可以为冠”。

“琴则‘春雷’为第一,向为宣和殿‘万琴堂’称最,既归大金,遂为章宗御府第一琴,章宗狭之以殉葬,凡十八年复出人间,略无毫发动,今又为诸琴之冠,盖天地间尤物也”。

“彩凤鸣岐”既非“百衲”,亦非“云和样”。此二句似与言琴无关,皆引传世雷琴典故。“春雷犹见宣和宫”一句,似言雷威所斵之琴,自北宋时即为内宫重宝,隐晦的表达了“彩凤鸣岐”琴之珍贵。

“灵开村中八日和,杂花亭畔余仙踪”

出自《东坡题跋》:“余家有琴,其面皆蛇腹纹,其上池铭云‘开元十年造(722年),雅州灵开村’。其下池云‘雷家记,八日合’。”

《西溪丛语》:“尝见一琴,中题云‘唐大历三年(768年)仲夏十二日,西蜀雷威于杂花亭合’。”

古琴的共鸣箱由面板与底板两块材料粘合而成,在粘合之前,会在琴腹中或写或刻,留下制作者的姓名、合琴时间以及斵制地点等信息,名为“物勒工名”。

此二句诗所言,皆为宋人记载雷氏斲琴所留铭款的特征。

“秋堂忘味成雅器,雾中山远闻霜镛”

出自《西溪丛语》:“李巽伯云:先公得雷威琴,钱氏物也。中题云‘峄阳孙枝斵成雅器,一听秋堂,三月忘味’,故号‘忘味’。云为当代第一”。

“赵彦安获一古琴,断纹奇古,真蛇蚹也。声韵雄远,中题云‘雾中山’三字,人莫晓也。后得《蜀郡草堂闲话》中载云‘雷氏斫琴,多在峨嵋、无为、雾中三山’,方知为雷琴耳”。

《墨庄漫录》:“钱塘僧静晖,宣和间得一旧琴。修治之,磨去旧漆三数重,隐隐若有字痕。重加磨砻,得古篆‘霜镛’二字,黄金填之,字画劲妙有法。中官陈彦和以七百千得之,别以马价珠为徽,白玉为轸。修成弹之,清越,声压数琴。非雷氏未易臻此也”。

此二句皆言雷氏琴腹款特点及声音之臻妙。

“徽弦一泛山水深,率更妙墨留池中”

出自《西溪丛语》:“长兄伯声云:昔至渑邑,获一古琴,中题云:‘合雅大乐,成文正音。徽弦一泛,山水具深’。雷威斲,欧阳询书”。

“长兄伯声云,洛中董氏蓄雷琴一张… 隐有朱书云‘洛水多清泚,崧高有白云。圣朝容隐逸,时得咏南熏。’”。

此二句无所指,皆引传世雷琴典故。

“伏羲样剪孙枝秀,徐浩题字石经同”

出自《西溪丛语》:“腾达道蓄雷威琴,中题云‘石上孙枝,样剪伏羲。将扶大隐,永契神机’。徐浩书,字类石经”。

此二句无所指,皆引典传世雷琴典故。

“嗟予嗜琴已成癖,京华十稔搜罗穷”

出自《琴学丛书——琴话四卷》:“唐琴不易得,唐雷威琴尤不易得… 十年来仅见贵池刘氏所藏‘鹤鸣秋月’而已…”。

“予于都门搜求十稔,仅得《太古遗音》、《伯牙心法》、《诚一堂》、《大还阁》…..”

此二句无所指,似言传世雷琴不易得。

“良材入手惊奇绝,物萃所好神亦通”

出自《琴学丛书——藏琴录序》:“予自戊申重习琴,月奉所余,悉以置琴,典衣添债,习为常事。物萃所好,辛亥前已得百余琴,…”

此二句似言“彩凤鸣岐”琴出自“定府旧藏”,其得琴经历之奇巧非比寻常,因“物萃所好”而得神助之功。

“开元二年题名在,千二百载刹那空”

此二句言“彩凤鸣岐”琴腹内刻款。杨氏晚年笃信佛教,“刹那空”等语,似有佛偈意味。

“彩凤鸣岐”琴腹内刻款“大唐开元二年雷威制” 图片来源于网络

“落霞仿古神女制,如敲清磬撞洪钟”

出自《洞冥记》:“神女抚‘落霞’之琴,歌青吴春波之曲”。

《琴学丛书——藏琴录‘彩凤鸣岐’》:“一二弦如洪钟,六七弦如金磬…”

此二句言“彩凤鸣岐”琴之形制,以及此琴独特的声音特点。琴家往往追求古琴的“金石之韵”,所谓“金石韵”,大概就是杨氏所言之“清磬”、“洪钟”之声。隐晦的表明“彩凤鸣岐”琴其声音之佳绝。

“成连子期不可作,曲终目送冥冥鸿”

出自三国嵇康作《赠秀才入君》诗:“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成连相传为伯牙之师,子期为伯牙之知音,其与后句隐言之嵇康,皆为旷古烁今之绝代名手。

此二句似言“彩凤鸣岐”琴所演奏出的美妙声音,可将人之心绪神游回遥远的古代。虽然“成连”、“子期”、“嵇康”古人演奏之精妙,今人已不可复见,但弹此传世之琴,似能有会于古人之心意。

“会当嵌金字刘累,常恐风雨随飞龙”

出自虞汝明《古琴疏》:“荀季和有琴曰‘龙唇’,一日大风雨失去。三年后复大风雨,有黑龙飞入李膺堂中。膺谛视,识之曰:‘此荀季和旧物也’,登即送还。季和恐复飞去,嵌金于背,曰刘累,以厌之,改名曰飞龙。”

此二句言杨氏借古人之文,言其爱琴之情,恐失此琴,故仿古人之意,将此琴来龙去脉镌刻于琴背以记之。

纵观此长诗,可知杨宗稷既熟知历代文献中关于雷琴之记载,又深明雷氏琴的选材、制作工艺、腹款及铭刻特点。其“嗜琴成癖”的雅号,亦于此诗得意体现。在晚清至民国国力衰微的时局,大多文人早已没有了焚香抚琴的雅兴。而杨氏却独以一己之力,精研琴学,组织琴会,赏评琴器,撰写琴书。其有功于琴学如此!

《琴学丛书》四十三卷 局部/图片来源于网络

杨宗稷在其自着《琴粹》序言中写道:“是亦干戈满地、文明竞化之时,保存国粹之一端”。“着琴书四十万言,愿满仍归极乐土”,那个动荡不安、诸人皆求平安自保的年代,杨氏竟发心尽全力保存“国粹之端”其心胸格局及文化使命感由此观之,可谓大矣。“民国第一琴人”、“一代宗师”乃实至名归。

“彩凤鸣岐”琴背所镌刻的文字内容,正是九疑宗师杨宗稷专注琴学、笃爱琴学的清晰写照。因此对“彩凤鸣岐”琴的深入分析及探讨,对研究和了解九疑宗师杨宗稷其人、其琴及其事迹,具有非常之意义。

1932年,九疑宗师杨宗稷逝世。在其学生的介绍下,他的部分藏琴连同这张杨氏最钟爱的“彩凤鸣岐”琴,一同被时任浙江省财政厅长、上海市财政局长、浙江省政府委员的徐桴收购。

新中国成立后,徐桴的后人将这些藏琴捐献给了当地的镇海文化馆。1953年又移交给了现今的浙江省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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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珍贵的古琴,饱含历史传承的信息,躲过了长久的战争动乱及十年文化浩劫,如今得以在祖国文化事业的关怀与保护下响彻四方、传承万世,为新时代人们所共赏,实乃此琴之幸、天下琴人之幸、古琴文化之幸、中华民族乃至世界文化之幸也!

后补一张浙江省博物馆官方链接之讹误: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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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言:“待油漆干透,丝线安好… 于是,他拿起刻刀,在琴腹的龙池中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段文字作者,显然不明古琴制作工艺。古琴腹款,是于合琴之前刻在琴腹之内的,而合琴之后,龙池狭小不可措笔,更无论镌刻焉。

另:“油漆”及“丝线”,语意表述颇有不确。今日之“油漆”,为古琴制作所不当用,所谓“油漆”当改为“生漆、大漆或漆灰”比较不易误解。同理,“丝线”当改为“丝弦”比较合宜。

(文章出自浙江省博物馆官方链接,普通琴人出此讹误尚可理解,官方机构文笔应更为谨慎为要。)

  • 数字数据来源于浙江省博物馆《非凡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