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幸运的年代：七十年代退伍军人高中毕业生的就业之旅

＂你懂个屁！＂我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哐当乱响，＂当兵就是当兵，回来就回来，还想着招工招干？做梦去吧！＂

那是1977年的夏天，我刚从部队退伍回到老家杨家村。才20岁出头的我，心里憋着一股不服气的劲儿。当了三年兵，总不能回来继续种地吧？可我爹却不这么想。

＂爹，你听我说，现在国家政策好了，退伍军人和高中毕业生都有优先招工招干的机会。我这不是想着为咱家谋个出路嘛！＂我试图解释，但爹根本不听。

这场争吵像是一颗火星，点燃了我和爹之间的矛盾。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静。

我那倔脾气上来了，咬牙切齿地对爹说：＂您就等着瞧吧，我杨家树一定能找到工作，绝不会让您失望！＂说完，我转身就往外走。

正走到院子里，碰上了我发小李长河。他笑嘻嘻地说：＂老杨，听说你从部队回来了？咱俩都是退伍兵，要不要一起去县里看看有啥机会？＂

我心里一喜，但又想起刚才和爹的争吵，犹豫了一下。李长河看出我的为难，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咱俩去县里转转，说不定真有好事儿呢！＂

我偷偷跟着李长河去了县里，可没想到这一去，却让我更加纠结了。县里确实在招工，但名额有限，竞争激烈。我和李长河挤破了头，却还是没能成功。

回到家里，我没敢告诉爹这事。可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冷冷地问：＂你小子这几天上哪儿疯去了？＂我支支吾吾地说是去镇上帮朋友干活。爹哼了一声，没再多问。

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我开始偷偷准备复习功课。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点着煤油灯看书。我想着，就算招工不成，也得考个大学出来。

可这事儿还是被我娘发现了。她心疼地说：＂树娃，你这是何苦呢？你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为你好。咱家就指望你继承家业呢。＂

我知道娘是好意，可心里还是不甘心。我对娘说：＂娘，您就让我试试吧。我保证，如果真的不行，就老老实实回来种地。＂

娘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说：＂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从小就倔，随你爹。你要去就去吧，可别让你爹知道。＂

就这样，我开始了偷偷摸摸的复习生活。可好景不长，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灯下看书，突然听见爹的脚步声。我慌忙把书藏起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爹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我。我以为又要挨骂，没想到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明天跟我去地里。＂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着爹来到地里。爹二话不说，拿起锄头就开始干活。我也只好跟着干。干了一会儿，爹突然停下来，指着远处的田野说：＂看见没，这些地都是咱杨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你要是不想种，那就都卖了吧。＂

我愣住了，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爹这是在考验我。

就在这时，村里的广播响了起来。是县里来人宣传政策，说是要从退伍军人和高中毕业生中招工招干。我的心又活络起来，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爹听了广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去看看吧。＂

我惊讶地看着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叹了口气，说：＂你小子不是一直想出去闯荡吗？去吧，去试试。不过记住，无论结果如何，这块地永远是你的根。＂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点头。

第二天，我和李长河一起去了县里。这次，我们运气不错，都被选中了。我被分到了县里的纺织厂，李长河去了机械厂。

回到村里，我兴冲冲地告诉爹这个好消息。爹听完，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行，那就去吧。＂

我知道，爹这是同意了。虽然他没有表现出多么高兴，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态度软化了不少。

临走那天，全家人都来送我。娘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鞋垫和袜子。爹站在一旁，脸上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但眼里却透着不舍。

我深吸一口气，对爹说：＂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不会让您失望的。＂

爹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去吧，记住自己是谁家的孩子。⁧＂

就这样，我踏上了人生的新征程。在纺织厂里，我从一个普通的工人做起，每天学习新技术，努力提高自己。

那时候，厂里的条件并不好，但我却觉得无比充实。每个月领到工资的时候，我都会寄一部分回家。虽然不多，但我知道，这是我对家里的一份责任。

在厂里，我认识了一个叫王丽芳的姑娘。她是高中毕业生，比我小两岁。我们一起工作，慢慢地熟悉起来，后来就成了恋人。

可好景不长，就在我以为生活就要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的时候，厂里突然宣布要裁员。我和王丽芳都在裁员名单上。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我们都不知所措。我想到了家里，想到了爹的话，心里更是难过。

就在这时，厂长找到我，说是看我这几年表现不错，想推荐⁧我去省城的大厂工作。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可我又不忍心丢下王丽芳。

我把这事告诉了王丽芳，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你去吧，᠎这是个好机会。我会想办法的。＂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省城。临走前，我向王丽芳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

来到省城的大厂，我更加努力地工作和学习。每天下班后，我都会给王丽芳写信，告诉她我的近况，也询问她的情况。

就这样过了半年，我终于在厂里站稳了脚跟。我立即写信给王丽芳，让她来省城找我。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封分手信。

信中，王丽芳说她已经回老家了，准备考大学。她觉得我们两个在不同的地方，未来太过渺茫，所以决定分手。

我心如刀绞，可又不能放下工作回去找她。就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李长河来看我了。

原来，李长河也来到了省城，在另一个厂里工作。他听说了我的事，特意来安慰我。

李长河对我说：＂老杨，别灰心。咱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弃。再说了，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呢？＂

我知道李长河是为我好，可心里还是难过。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工作，反而更加努力。我想着，只有自己变得更好，才能给家里一个交代，也才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我在厂里的表现越来越好，甚至被评为了先进工作者。每次回家，我都能看到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有一天，厂里来了个新员工，是个年轻姑娘，叫张美玲。她刚从技校毕业，分配到我们车间。我被安排带她熟悉工作。

慢慢地，我发现张美玲不仅工作认真，人也很善良。我们开始越走越近，最后竟然也萌生了感情。

这次，我学乖了，没有那么冲动。我先写信回家，征求爹娘的意见。没想到，爹的回信竟然出奇的痛快，说只要我觉得好，他们就支持。

就这样，我和张美玲开始了恋爱。两年后，我们结婚了。婚礼很简单，但全家人都来了，连李长河也特意请假回来参加。

看着身穿红色新娘装的张美玲，我突然想到了王丽芳。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考上大学，是不是也已经结婚了。

新婚之夜，我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年的经历。从退伍回乡，到县里招工，再到省城大厂，我的人生经历了太多起起落落。但是，我知道，正是这些经历，让我成长，让我懂得了生活的不易，也让我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

第二天一早，我和张美玲一起去厂里上班。路上，我们遇到了不少熟人，都笑着向我们祝贺。我心里暖暖的，觉得这辈子值了。

可谁知，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王丽芳又是谁？她也看到了我，愣在了原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打招呼。王丽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美玲，勉强笑了笑说：＂恭喜你们。＂

我介绍了张美玲，然后问王丽芳现在在做什么。她告诉我，她考上了大学，现在在省城一家单位工作。

我们简单地聊了几句，就各自离开了。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王丽芳也在看我。那一刻，我心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对现在生活的珍惜。

回到厂里，我更加努力地工作。我想着，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未来才是最重要的。我要让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好，也要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就这样，时光飞逝，转眼间十年过去了。我从一个普通工人升到了车间主任，张美玲也在厂里当上了技术员。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生活美满幸福。

每次回老家，看到爹娘满足的笑
容，我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爹常常会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树娃，你没让爹失望。＂

我知道，这是爹最高的褒奖。我也明白，正是因为当年的那次招工机会，我才有了今天的一切。那时候的退伍军人和高中毕业生确实是幸运的，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抓住了机会，用自己的努力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回首往事，我不禁感慨：人生就像是一列火车，有起点，有终点，途中会经过很多站。重要的不是你从哪里出发，而是你要去哪里，以及在旅途中你学到了什么，收获了什么。

如今，每当我看到儿子天真烂漫的笑脸，我就会想，也许多年后，他也会面临人生的选择。到那时，我希望能像爹那样，给他指引，但不左右他的决定。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重要的是，无论选择什么，都要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人生啊，谁又能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