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 2024-10-13 19:30
突然有一天，私塾的王先生被日本宪兵、黑田的“三角”部队抓走，从此，开启了日本特务对云城知识分子的血腥的迫害。
那一天，王先生正领着学生们诵读南唐后主李煜的一首词：“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夜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股滋味在心头。”
忽然，一阵踢踢踏踏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日本宪兵跑了进来。他们上来就用刺刀对准了王先生。带队的头目对王先生说：“走吧，黑田长官请你去一趟。”
这支宪兵队当地人称“黑田部队“，又称“三角”部队。
在云城说起“三角部队”，那是恐怖的存在。它是专门迫害爱国人士的日本特务组织。其手段的残忍，血腥让人闻之丧胆。有时孩子们一哭，大人只要说一声“三角部队来了，”孩子们立刻不敢哭了。
这些日本人还把学生都撵出去，把私塾也封了。
后来听说，先生被抓，是因为参加了“牺盟会”。
“牺盟会”的全称是“牺牲救国同盟会”，是1938年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闫锡山合伙成立的抗日爱国组织。闫锡山为会长，共产党人薄一波任总会常务秘书，具体负责日常工作。“牺盟会”成立几年，培养了大批抗日干部。
双喜失学了。这年他十四岁。
贾玉说：“不能上就回来吧。家里也没钱了，供不起了。看能不能找点儿营生赚点钱吧。”
本来当时工作难找，一听说十四岁，人家都嫌太小，半年多了，还在家待着。
不料，在他们对门的三号院，有个日本人开了个点心作坊，有不少日本客户需要送货上门。因此，急需要个会日语的年轻送货员。因此，有人就把双喜介绍给了这个日本老板。
日本老板叫侨本一郎。他见双喜虽然才十四岁，但个子已经长起来了，而且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日语又说得极好，因此当下决定把他留下来当卜役。
侨本的点心作坊里有十来个中国工人。双喜不参加作坊劳动，而是帮助侨本在家里干些杂活儿，另外就是有人订货，他就负责去送货，并且负责结帐。
侨本这个人对人还比较和善。他一家都来了云城，家里除了他老伴外，还有个女儿慧子。
侨本有个弟弟在日军服役，而且就在云城，因此有时没事时，也来这儿看看。或晚上在这儿留宿。
一次，双喜给侨本打扫他弟弟住的那间房时，只见他弟弟侨本二郎喝醉了酒，正斜躺在床上。
旁边戏匣子里放着日占时期最当红的女歌星李香兰的软绵绵的日语歌曲《zhina之夜》，后来又是一首中文歌曲：“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缠绵的歌声飘荡在屋子里。侨本二郎随着歌曲晃动着一条腿打着节拍。
双喜小心翼翼地扫着 地。
忽然，侨本二郎叫住了他：“贾桑，给你看些照片。”说着，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大堆照片。大部分是年轻女人的各种照片，那些女人们搔首弄姿地摆着各种姿势，有不少是裸体的，甚至还有男女交媾的照片。
“怎么样？能欣赏得了吗？”说着大笑起来，淫邪的目光注视着双喜。双喜面红耳赤。忽然，他发现在这堆女人照片中，有一些日本兵屠杀中国人的照片。
几个中国人被按在地上跪着，日本兵正挥舞大刀砍去，还有一个照片是一群中国人被推入坑中，有不少妇女幼童，几个日本人正挥锹往下填土。
双喜只觉得胸中憋闷，呼吸困难。他匆匆扫完地走了出来，后面传来侨本二郎的狂笑声。
晚上下班后，双喜默默地吃着饭，贾段氏问：“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事？”双喜说了声没事，就躺炕上睡觉。
但是，那些照片一直在他头脑中打转。他做了个恶梦，一群中国人扶老携幼在前面跑着，一些日本人在后面架起机枪在扫射。机枪喷着火红的舌头，人群中不时有人倒下，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和几个年轻人正跑着，怎么也跑不快，被日本人抓住，按着跪在地上，雪亮的大刀片砍下来，他愤怒地回头看去，那狞笑着挥刀砍人的竟都是些尖头绿脸的阴间鬼魅。
他吓得大叫一声，一下醒来，汗水把背心都湿了。
贾段氏被他的叫声喊醒，忙问：“怎么了？做恶梦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沉沉睡去，眼前又出现了那堆照片，杀人的，女人搔首弄姿的，男女交媾的。这些照片在空中旋转着，还乱糟糟地有女人软绵绵的唱歌的声音：“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他觉得头晕恶心，爬起来吐了一地。
他病了。
他用日语写了张请假条，由贾段氏送去三号院侨本那里。
他在家里躺了两天。他实在不想去那个日本人的点心作仿了。可是想到父母已经老迈，自己不去，全家吃啥？只得强打精神又去侨本那里上班了。
他刚一进去，侨本的房间里又传出李香兰的歌声：“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他似乎被电了一下，本能地想退出去。
这时，侨本说话了：“怎么了？生病了？不是虎烈拉吧？”说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虎烈拉就是霍乱，传染性极强，死亡率很高。据说，那时有人得了虎烈拉，不论中国人、日本人都要拉出去活活烧死。
双喜说：“不是，吃的不合适，肚里难受。”
于是，为了年迈的父母，双喜只得在侨本这里继续干下去。
贾段氏见双喜这几天脸色不好看，就在家里把烤好的山药蛋用手绢包着，站在衔门口'等他出来时，让他趁热吃。有时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看着年迈的养母对自己关切的眼神，双喜鼻子有些发酸。他决心自己以后要坚强起来，不再让养母为自己担心。
谁知，双喜下班回家，刚一进院，就见一个日本军官正挥舞着指挥刀，嘴里“八格牙路”地骂着，带着几个日本兵在挨家挨户搜查，把人们家里的东西，扔了一院。说有个中国人偷了他住在三号院的姐姐家的洋炉筒子，有人看见跑到这个院子来了，因此进来搜查。
最后，当然没有搜出来，但是，把全院各家翻了个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