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对美的理解是含蓄的。
习惯寓情于景,让山水照见自我,在空潭、孤舟、落花中发现境界,或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向空白找寻大道,用简约表达深远。
显然,大多数时候,我们倾向于不那么直白的表达,偏爱于含蓄隽永与意味深长。
玩石头也是如此,玩得久了,容易沉迷于一些“耐人寻味”的石头。
这些石头大多看起来是很含蓄的,没有太过强烈的观感,体量不大,却处处细致,韵味含而不露。
它们的整体风格十分克制,要么章的四面中仅刻了一处,极尽简洁;要么构图讲究疏密,错落有致。
观察游走其中的雕刻线条,多半近似传统水墨的笔法,花是很瘦的,水是很浅的,云是往外散开的,由皴法构成的山,虚实相生。
与喜怒哀乐鲜明的人物圆雕完全不同,这里的人物形象不无隐晦的,在松下静坐,湖上泛舟,山间策杖而行,神情模糊。
其中的意境,幽深曲折,或纯粹淡然。尽管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里头的趣味,却让人不禁想要慢下来,仔细推敲。
近些年来的寿山石雕刻领域,随着一股文房雅玩潮流的复兴,这样的“含蓄”审美也越来越受到重视。
有别于盛大的宫廷气象,热闹的民俗韵味,这是寿山石雕刻“内敛”的一面。雕刻师关注石材本身的气质特征,以及色彩、纹理所具有的艺术性,不强调主题和形象,而是通过细腻的刻画来阐释流动其中的气氛,试图构造出一个更为隐秘的世界。
这也打开了一条特殊的精神通道,让人向内看,看山水里的自在,花草里的闲,空白里的丰盈。越是含蓄的,隐晦的,包容了越多的东西。
对于玩石人来说,在“含蓄”的背后,不只是一套文人传统审美的图式,更为根本的是,可以将个人的体验、经验、态度、理解,全部放在石头里面。
古往今来,石头作为思考和想象的媒介,一直承载着人的性格和精神。从南朝逝者手中象征财富的寿山石猪俑、宋徽宗笔下代表祥瑞的祥龙石,到寄托志向的文人印石、隐喻山林桃源的案上供石,人和石头之间,总是不断地发生复杂关系。
雕刻师以含蓄委婉的表达,为玩石人留出一个可以沉浸其中的空间,其实也是向石头本身的精神内涵的一种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