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 2024-11-09 13:33
法官上过大学,有心表现,但限于客观工作环境,不得不做镇长的工具人。
一、“王不见王”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法官和神父没有同时出现过,也没有任何交流。
理论上,他俩都算“班子成员”,工作上应该有交集。生活中,神父还致力于说服法官的女人逼法官结婚,也应该有交集。
这么安排是有意还是无意,值得思考。两个应该有交集的人没有交集,在小说中也能找到(纯属个人猜测的合理)解释。
于公,法官上任11个月才第一次去办公室,开头发生的凶案还没到法官这里,镇长就已经“办结”了,法官还没有跟神父一起处理公事的机会。
另一方面,法官和神父没有同时出现过,是对镇长假民主真独裁的最好注解。
于私,神父对法官和女人姘居的情况很不满,只敢给女人施压,却不去找法官,表现出了欺软怕硬的特点,而法官表现出了一种只想同居不想结婚“花花公子”式作风。
马尔克斯可能是有意设置了这样一个“对照组”。神父和法官前后脚跟镇长商量处理匿名帖之事,又前后脚跟法官闹掰,对比非常强烈。
神父以正式公文的形式向镇长“请示”,在递上呈文之前,又酝酿说辞。镇长一来,他递上饮料,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还暗自鼓劲。
而法官对镇长说“开始工作吧”,就随手把秘书准备好的调查资料递给镇长,搞得镇长一脸懵——此时镇长一心想着那块地,而法官要说的是匿名帖。
镇长对法官也没有对神父那种客气和礼貌。对神父的呈文,他上门当面答复;当他搞清楚法官递来的纸是什么,三字经都出来了。
镇长睡觉没关门,法官直接走进去——说明他对镇长的生活习惯很不理解。镇长差点跳起来扣动扳机,法官吓得说话都发抖。镇长又发现门口贴了一张挑衅他的匿名帖,心情可想而知。
这种情况下,法官提出要通行证。镇长一口回绝,法官脸上挂不住,没忍住讽刺镇长,镇长问他“咱们的交情还在嘛”,他不回答。
佩佩被杀,神父直面镇长的枪口,虽然内心里接受大夫那些“反动言论,”但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叛”。
法官和镇长的闹掰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但法官却很快“倒戈”,不仅接过传单,还打算继续往下传。这注定了他们的不同结局。
二、法官的“人”性
法官35岁,名叫阿尔卡迪奥,是“上边”派到小镇来的。
他的主要事迹有:主动调查匿名帖,帮镇长利用空地赚钱,协助镇长对小镇实行宵禁,陪同镇长巡查,跟镇长申请通行证未获批准,接受商人的贿赂,被理发师“策反”之后“倒戈”,跟堂萨瓦斯扔掉的女人同居。
他协助镇长做了不少工作,但除了调查匿名帖,其他都是“被迫营业”。
另一方面,跟镇长、神父比起来,法官更多地表现了私人生活的一面。这让他更像一个生活中的鲜活的、具体的个人。
法官作为“法律的化身”公开跟女人姘居,不符合当地的道德准则,也不符合他的职业形象。
镇长默许,神父只敢跟女人BB。这可以视为小镇“礼崩乐坏”的一个佐证。
法官是小说中唯一有床戏的男性角色。他的女人是有钱人堂萨瓦斯花了200比索买来泄欲的,3个月后被抛弃,“连根别针都不给”,法官收留了她。
马尔克斯用熟练的车技告诉读者这俩人在一起的原因。他俩不可描述的时候,把蚊帐的挂绳扯断了,两个人被裹在蚊帐里一起跌到地上。俩人各自收拾,女人又去挑逗,用手指捅他腰眼,“驾,小毛驴”,4个字够读者脑补一部片了。
法官喜欢看侦探小说,在大学里参加过一个专门破解奇案的组织。在这个组织里,法官的表现很优秀,所以尽管秘书说从古至今还没有人弄清匿名帖是谁贴的,法官还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确实很乐观。
前任法官、检察官都被镇长崩了,他提出再任命一位检察官,想的是“生活只不过是不断地给人一些机会,好让人能活下去。”
看着像心灵鸡汤,但对于小镇来说,确实有点用。
三、摸鱼高手“坐班”的一天
法官只上了一天班,就说出了现在广大社畜的心声:要是没有礼拜一该多好啊。
他第一次去“坐班”,就表现出了摸鱼高手的潜质。
周五早上9点以后才到办公室,一坐下就开始头疼,派秘书去买止痛片和啤酒。
秘书问他“现在有什么可干的”,他说没什么事。秘书说想去帮忙煺鸡毛,法官一本正经,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子:这里是执法机关,不是煺鸡毛的地方。还顺便提醒穿拖鞋上班的秘书“您把那双拖鞋扔了,穿双好鞋再来上班。”
法官一边跟秘书唠嗑一边喝了一打啤酒,舌头都不太灵便了。到了1点,秘书都不耐烦了,暗示说汤都凉了,法官才说到匿名帖这个正题。最后法官还给秘书讲了个恐怖破案故事,算是偿还秘书给他的“惊悚体验”吧。
周五下午2点左右,法官下班(打工人羡慕嫉妒恨)。
“新官上任三把火”对法官不太适用。他去办公室是因为凶案,他有心通过匿名帖来打响自己在小镇的第一炮。
他跟秘书讨论匿名帖,让秘书去搜集小镇关于匿名帖的资料。他还跑到邮局去查字典,看“匿名帖”这个词的解释。
虽然看完字典他好像更懵了,但他还是觉得满足,因为“在翻查字典的两分钟内,他多年来第一次体验到尽职的心情是多么坦然”。
在调查匿名帖的过程中,他逐渐明白了镇长对他的期望。镇长对他很有好感,巴不得法院能正常工作。
镇长对他的要求是,表现出镇长想要的政治素养和工作能力,别的多一点都不行。这个尺度不太好把握,但法官还是做到了。
秘书的形象也很生动。他是法院唯一一个正常上班的工作人员,但执着于帮厨娘煺鸡毛——法院的清闲从侧面说明了镇长的独裁。
法官第一次来上班,秘书才开始掸办公室的灰尘。
跟现任法官讲上任法官的事情确实是他的职责,但他用一种惊悚的方式讲述:
法官坐转椅上试试弹簧,秘书说上任法官遇害的时候弹簧都崩开了;法官坐转椅里摇来摇去,秘书指着法官说“维特拉法官遭到枪击的时候,和您现在的姿势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法官用手捂着胸口,蜷缩在办公桌上。秘书问“您不太舒服吗?”本来很沉重的情节整出了喜剧的感觉,有点黑色幽默。
四、出身和特点
法官出身应该不差,很多细节都表现了他这个特点,比如他爱喝酒,让秘书“扔拖鞋”——9年前堂萨瓦斯还没有鞋子穿,3年前卡米查埃尔买不起鞋子。
这么一想,他35岁,作为法官跟女人姘居却不结婚,有可能在老家已经结婚。
法官还表现出了社会经验不足、抗压性不够的特点,这两点又可以印证他出身好这个特点。
1、社会经验不足
他路过叙利亚人摩西的店铺,摩西问他“您有一个比索吗?”法官不懂什么意思,但还是掏出了兜里仅有的2毛5。然后在摩西的引导下,以2毛5的价格,从店里抱走“送给他女人的许多礼物”,其中有一块印花绸,女人很喜欢。
后来摩西跟镇长诉苦,说当天的营业额只有2毛5.摩西对法官的贿赂不是“围猎”,只是作为被管理对象,在新来的管理者面前刷个好感。
法官并不把这个当回事,稀里糊涂地受贿,他也不清楚他拿回去那些东西对小镇上一个小商人意味着什么。
跟变戏法一样的“猜三张”,他这个侦探小说爱好者怎么也“瞧不出名堂”,跟他玩游戏的报务员、给他解说游戏的秘书都尴尬了。
2、“整顿职场”
法官在镇长面前,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而且一点委屈都不能忍受。一看就是家境很好整顿职场的00后。
小节上,对镇长也完全没有下属对领导那种小心谨慎。
法官帮镇长大赚一笔,镇长准备请客,说要杯水,法官也清楚镇长要请客,说要冰啤酒,镇长才改口说来杯冰啤酒,然后买单。
法官和镇长的分歧也很多。
镇长觉得贴匿名帖的人肯定是女的,法官反驳;镇长让秘书起草的告示,法官说措辞太激烈;镇长实行宵禁,法官说荒唐;法官想要一张通行证,镇长不给。
秘书背后说镇长“简直是个疯子”,法官的反应是“你这些话,听了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可别倒了我的胃口。”他还是知道底线在哪的。
3、抗压能力差
法官给镇长甩脸子之后,也害怕步前任法官的后尘。然后就自己吓自己,总觉得有不祥之兆。理发师给他刮脸,他已经脑补出自己被拉到绞刑架下的表情。
镇长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搞钱——这是小镇一个公开的秘密,法官和神父都做过“经手人”,但法官做了那个揭穿皇帝的新衣秘密的小孩,还是在理发师面前说的。
他总共去了理发馆两次,不仅跟理发师谈论分析时政、揭镇长的底,还收下了理发师给的传单,默认了理发师“传给别人看看”的要求——典型的交浅言深。
法官很明白理发师的套路:“你跟我说这些话,是因为你心里明白,我和这些事没有任何牵扯。这些话你敢对中尉讲吗?”但还是继续深度交流。
佩佩被杀,镇长又去找法官,马尔克斯没有再往下写。
法官最后的结局,最好的结果是像神父一样做镇长的工具人,最坏的结果是被杀。
如果法官被杀,小镇会再迎来一位法官,这就形成了一种关于小镇法官命运的无限循环,这种循环正好印证“恶时辰”这个主题,又可以跟神父这个“常青树”做对比。
如果他被杀,他的女人就要面临生存难题,孩子还能不能出世也不好说,孕妇的悲惨遭遇也契合“恶时辰”这个主题。
从小说主题来看,法官的命运早已注定。
作者:转蓬飘飘(斡鲁)
图表系作者自制。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我从不试图说服别人,只不过诉说自己的见解,谢绝脱离人文环境的过度解读和阴谋论。